平安大道随想

在京城居住几十年，大街没少走，胡同没少串，街巷里最让我喜欢的，就是它的人气地缘。不管是繁华的大街，抑或是幽静的胡同，都曾经给过我慰藉。尤其是那条十里长街，更让我兴奋，更让我深沉，只要一挨近这条街，我立刻就来了精神。就如同置身在广袤的大海之滨，心中立刻就会涌起无尽的波涛。思远年往事再没有了浮躁的情绪，赏眼前景色局促的心境豁然开朗。长安街呵，是一条天成地就的通衢，她像一道绚丽的七彩长虹，永远高悬在亿万人的心空。

长安街宽吗？宽，很宽很宽。长安街长吗？长，很长很长。可是她再宽再长，都容不下人们的向往，都赶不上城市的发展，于是，有人想到再改造一条街，让她成为第二条“长安街”。这主意不能算错，这想法不能算差，所以一开始动工，就轰动了北京城。新闻媒体更是起劲地报道，把建成后大街的美景，不时地展示给人们欣赏。我跟许多市民一样，怀着美好的向往，期盼这条街早日建成……

没有记住用了多少时间，反正并没有感到不方便，经过工人们的连续施工，一条长长的宽宽的大街，果真建在了京城之北，这就是现在的平安大道。南有长安大街，北有平安大道，简直是想象中的兄弟，真也亏了创意者的心思。这时人们是多么希望，这建成于世纪之交的平安大道，跟那条古老的长安大街一样，都给新北京带来持久的兴旺，更让人们感受到那属于北京的气息。然而非常遗憾，无论我怎样努力，都没有获得到。原来，街道可以建设，感觉却难营造，这大概就是常说的所谓文化心理吧。就是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，我可怜起这条平安大道了。

我想坦诚地说，对于动机效果统一的理论，我总是无法理解和接受，现实生活里有许多事情，常常是动机很好而效果不佳。譬如这条新建的平安大道，创意者当时想法的美好，我绝没有任何一点怀疑，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。可是建成后的情况却完全相反，本想让车辆行驶顺畅些，现在却是东西畅南北堵，并没有解决多少大问题；原来打算建成有古风的街道，现在却成了两不像街道——打个不中听的比喻，有点像穿西服戴中式帽，连原有的平民气息都没有了。每次从这里走过，都觉得惋惜和遗憾。

我工作的单位长期在沙滩，家原住团结湖现住亚运村，几乎每天都要经过宽街、十条、小街。这一带浓浓的平民气息，以及熙熙攘攘的商市，总是让我在情感上得到满足。现在再也找不到往昔的感觉了，那深深潜入心灵的氛围，如今都变成了眷恋的记忆。

我没有去过更多的中外城市，从去过的地方得到的综合印象，无非两点：一是现代的高楼和繁荣景象，一是过去的旧居和平实风气，在一座老城市中，这两者无法代替，更难巧妙而完美地融合，强行扭在一起就没了风格。平安大道的道路是宽敞了，却因街道两旁无高大建筑，加之店铺门前无法停车，这条街道就显得越发冷清。特别是在重大的节日里，住户门前灯笼临风摇曳，老远望去颇像山野酒家，很少勃勃生气和喜庆。如遇大风扬沙天气走过，灰蒙蒙的一片混浊，更是让人觉得凄楚。

宽阔街道得由高楼大厦衬托，才会显出雄伟、畅达的气势；低矮房舍与幽巷窄街匹配，才会给人宁静、平和的感觉，生把两种风格扭接在一起，结果两种风格都丢失了，这不能不说是建设中的败笔。现在平安大道给人的印象，只能走车不能停车，只能居住不好漫步，既无往日的朴实民风，又缺今天的时代光彩，真也着实委屈了这条街啦。至于那里居民由于不便而抱怨，那里商家由于萧条而不悦，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承受了，谁让他们是平安大道上的人家呢？

这条建于去年的平安大道，还让我想起过去北京的建设，有些地方怕是急功近利之作，只图解决眼前的不便而没有从保存文化的角度，从长计议和筹划整体布局。结果是老的不老新的不新，老中有新，新中有老，文化和历史的含金量在贬值。说句事后诸葛亮的话，倘若早几十年就考虑，像现在这样向城外发展，尽量保存城内的面貌，今天的北京就会更有特色。展示在世人面前的北京，既有个完整的过去，又有个清新的现在，对于旅游者更富有吸引力。